第六章 一言不合就開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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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才跟護士去護士站處理了一下自己被撓花的小臉蛋，回到病房的時候，就見何培不知道在哪裏弄到一把剪刀，又在手腕上給自己劃了一刀。
被迫觀看直播割腕這種事，美景還是第一次經歷，她驚呼一聲“我的媽啊”，就沖上去跟何培搶剪刀。
陸驍和餘寶珠回來的時候，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看到的是正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兩個小瘋子。
陸驍上來拉架，仗著自己力氣大，將何培狠狠地按回床上，美景慌慌張張地甩掉手裏的剪刀，叫來醫生和護士。
何培在藥物的作用下終於安靜地睡去，美景的手也受了傷，包紮好以後，很像一只小羊蹄子。
她十分郁悶地坐在椅子上，蹺著小羊蹄子，連連嘆息。
陸驍拖來一把椅子坐在美景的身邊，長腿交疊，視線停留在何培的輸液管上：“在青城那裏工作得還順心嗎？”
美景搖了一下頭，轉念一想，不能說不順心，學長可是幫她解決了生計問題，嫌東嫌西的太沒禮貌，於是搖頭晃腦地轉了一下脖子，又接著點頭。
陸驍楞了一下：“你這是讓我猜的意思？”
美景連忙擺手：“不、不，我和蔚青城相處得特別和諧，他對我猶如再生父母，關愛有加。他溫柔幽默，體恤員工，他……”
“行了，別編了，他是我養大的，他什麽樣子我很清楚，你能承受就好。”
美景識相地閉嘴，撒謊被揭穿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尤其是在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大總裁面前，壓力山大，莫名地就會有緊迫感。
她揚起下巴往餘寶珠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學長，那個是你家裏人嗎？我剛剛問過護士了，沒有其他空餘的普通病房，我朋友也沒別的地方去，你要是不放心，給你家人升個級？”
“她的住院費要自己掏，她舍不得住高級病房，就在這窩著吧。”
美景下意識地挑眉，又似懂非懂地點頭，擡頭的瞬間，與舔著奶油蛋糕的餘寶珠對上了視線，美景心頭一驚，生怕那個姑娘再胡攪蠻纏。
餘寶珠仿佛感受到了什麽，頂著一嘴巴奶油，摔著胸前兩團白兔，耀武揚威地晃過來：“你瞅啥？”
“瞅……瞅……你咋的……”
她嚇得都結巴了，餘寶珠便決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諒她：“我沒騙你吧，她根本沒想死，這種女的就是作！”
“你還有臉說別人？”陸驍插嘴。
餘寶珠在美景旁邊擠出一小塊地方勉強坐下，吧唧著嘴說：“姐姐，你別聽陸驍這個傻子瞎說啊，我和你這個要死不活的朋友不一樣，我的作，是有非凡的意義的，而你朋友的不是。她純粹是見不得你好，我最看不上這種不講義氣的人，以後你跟著我混吧，我餘寶珠拍著我的34e號的大胸和你保證，就算有一天我因為你而被什麽傻子強奸了，”說著，她瞪了陸驍一眼，“我也絕對不會遷怒於你，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只要你安好，我才會擁有晴天。”
美景見過自來熟的，沒見過餘寶珠這種一見面就熟到發焦的，一面之緣就要成為生死之交、肝膽相照的人，很詭異。
陸驍冷笑一聲，拍拍美景的肩，隨後站了起來，笑著說：“別怕，美景，我們家這個二傻子遇見個有眼緣的就要和人義結金蘭，芝麻大點事兒就要拔刀相助。她情商有問題，人不壞。”
美景尷尬地笑了兩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陸驍不知道去忙什麽了，大概也沒把餘寶珠當成真的寶珠來對待，臨走時還不忘送她一個嫌棄至極的白眼。餘寶珠沒心沒肺地自動消化掉，擠在美景旁邊折騰得火熱。
“姐姐，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你啊！”
“我手機壞了，還沒買新的呢……”
“姐姐，你什麽意思啊？你不想加我，是不是？”
“不、不、不。”美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她怎麽也要給陸驍幾分薄面的。
“真壞了？”
美景鄭重地點頭：“真的！我的微信就是我的手機號，陸驍就有我的號碼！”
“那好。”餘寶珠美滋滋地笑起來，“我的送你了，手機，我有得是！”
時間接近晚上七點，何培的爸媽才一起拎著晚餐趕來，見到美景自然沒有半點好臉色，美景的臉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苦得跟吃了黃連似的，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何培的情況，她便打算回去。
何培的父母畢竟是文化人，表面上還算是禮貌的，何培的父親告訴美景：“何培可能是看見你才情緒不穩定的，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也盡量少來吧。你看你不來的時候，她都挺好的。”
這話被正在修指甲的餘寶珠聽到了，她瞇著眼睛就朝門口喊：“岑美景，下回來看我的時候，給我買塊奶油蛋糕！”
美景朝她擠眼，示意她別添亂，餘寶珠可不埋單，扭頭瞪著何培的母親說：“看什麽看，你不願意看見我和岑美景，你們去住高級病房啊！”
美景遁地逃跑，一分鐘也不敢多留。
家裏漆黑一片，安靜得連掉根貓毛都能聽得見，按理說，這個時間的蔚青城應該在看書或者寫書才對。她啪啪地按亮了開關，只見一身灰色運動服的蔚青城一臉英倫風，哦，不對，是一臉不悅地坐在沙發上，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倨傲和冷漠，令美景由外而內地發怵。
“你又騙了我，岑美景。”
“我沒想騙你，是身不由己……對不起。”她迅速地穿好拖鞋往房間走，“你餓了吧，我這就換衣服給你做飯哦，很快的！”
她前腳進門，蔚青城後腳就跟了進來，美景嘿了兩聲：“就知道你要跟進來，這回我沒脫！快出去！”
蔚青城對她的指揮熟視無睹，徑直走到她身邊，拎起她包紮好的小羊蹄子，面無表情道：“你的手是我的，只可以讓我剁，這是誰幹的？”
她用另一只健全的手抓住蔚青城的手腕晃了晃：“你的手在這裏，作家大人，我的手是長在我身上的，你一沒發票，二沒合同文書的，怎麽能說我的手是你的？”
“這樣呢，蓋個章，我的。”說完，他揪住美景的手腕在她的指尖飛快且草率地親了一口，“這邊一樣。”
說完，又抓起她的小羊蹄子，飛快地親一口：“見章生效。”
這個吻來得有些突然，如果這可以算作是吻的話。
美景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像網絡上流行的一張圖片——目瞪口呆。
房間的燈還沒來得及開，皎潔的月光占滿整個房間，又剛好灑在矮矮的美景壓根擋不住的蔚青城的臉上，烏黑的發、明亮的眸，與這月色如出一轍的清冷深色，這一切都美輪美奐得剛剛好。
他太過自然與淡定，以至於美景覺得自己是被何培和餘寶珠嚇傻了才出現他親了自己的幻覺。
可是，她的小羊蹄子還真真實實地被托在他的手心裏。
如同受驚的小獸，美景的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跟安了兩枚硬幣似的，應該是又囧又醜的模樣，蔚青城卻偏偏覺得這模樣挺好看的，很像兒子。兒子的眼睛就總是這樣圓圓的、亮亮的。
想到這裏，他便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的指背蹭了一下她的臉蛋，又刮了刮她的鼻尖，最後，像撫摸兒子那樣揉了揉她的頭頂。
美景心中的一口氣分好幾段才喘完。
蔚青城眉心輕蹙：“你很緊張？”
美景深吸一口氣，哆嗦著點了點頭，換了誰都會緊張的吧……
“沒事，習慣了，以後就不會緊張了。”說完，他又捧著她的小羊蹄子蓋了一個章。
美景的大腦終於重啟了，她飛快地抽回手腕，滿臉凝重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作家大人。”
“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或者隨便別的你喜歡的昵稱。”他將雙手插回口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眼神裏面好像還夾雜了幾分不可思議的深情。
“我、我！”美景結巴起來，“我就喜歡叫你作家大人！那個……這個隨便的！”
“那好。”蔚青城看似愉悅地點頭，“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就是你的專屬昵稱。”
美景猛吸一口氣，不假思索地飛起腳掌，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蔚青城沒有挨過打，更沒有挨過踢，這一腳的氣勢和聲響都有點大，以至於同時震撼了兩個人，以及一只正在搖擺著肥碩身體進來討食的貓。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潑辣？這算什麽？恃寵而驕？”
美景一腦袋問號，又飛起腳丫踹了他一腳：“你瘋了，蔚青城！什麽叫我以前沒這麽潑辣！我一直這麽潑辣，只是看在你這個留守兒童小可憐的面子上才不收拾你！我對付熊孩子最有一套了，我告訴你！”她換了一種更嚴肅的方式，單手叉腰，小羊蹄子在他面前點了又點，繼續說，“蔚青城，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小姑娘，你剛剛的行為已經構成職場性騷擾，你再親我一次試試！”
蔚青城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態，只是表情看起來略微凝重了一些。
他不反擊，令已經進入戰鬥狀態的美景很是尷尬，當然，從她走進這個屋子裏就壓根沒有停止過尷尬。
雖然他有些過分，可她也過分，或者她更過分，她是一刀子直接捅進了蔚青城的心窩裏，他應該很討厭與留守兒童畫等號吧，誰會發自內心地喜歡一個人孤獨著呢……
“那個……我不……”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一直不怎麽按規矩出牌的蔚青城突然傾身過來，一個微涼濕潤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又飛快地離開：“試了，怎樣？有什麽問題嗎？你也沒有原地爆炸。”
我呸！我馬上炸給你看！美景心一橫，連打帶踢地把蔚青城從房間裏推了出去：“沒有得到允許的吻都算耍流氓！你個臭流氓！文質彬彬的臭流氓！衣冠禽獸！”
鋪天蓋地的花拳繡腿打得蔚青城有些發蒙，他站在門外，一臉莫名其妙，低頭問腳下同樣一臉茫然的兒子：“不是她讓我再試一試的嗎？”
“喵。”
“其實她脾氣挺差的，是不是？”
“喵。”
“你要知道，並不是我選女人的眼光出現了問題，而是她一直深藏不露。”
兒子冷冷地鄙視他一眼，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不是無所事事的大小姐，即使身心都已經疲憊，還是要打起精神把該做的事做好，把該餵的人餵飽。
因為手受傷了，晚餐就顯得格外簡單，吃的是辣椒肉丁雜醬面。她本就不能吃太辣，手受傷了更加不能吃，只能打開一盒豆腐鹵。
蔚青城顯然不滿自己的保姆如此敷衍自己，但畢竟她手傷了，就勉強將就吧。
“那個，作家大人，我想跟你打離職報告……”這話講得十分沒底氣，當初明明是蔚青城只給她一個月試用期，而她死皮賴臉地懇求他多給兩個月來觀察自己，如今這怎麽看都有一種半途而廢的意思。
“哦。”蔚青城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又繼續淡定地吃辣椒，“不用打了。”
美景一楞：“你同意了？”
“我駁回了。”
“……”
這是來蔚青城家裏這麽久以來，美景第一次沒有在他的房間裏打地鋪。客房的床很舒適的，可她還是有點不習慣，於是硬是把兒子從貓窩裏撈出來陪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醒來給蔚青城做好早餐，給兒子倒好貓糧，又把煮好的粥裝進保溫飯盒裏。
這一幕恰好被睡眼惺忪的蔚青城撞見，他眉頭緊皺，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飯盒，問：“挪用公糧？這是給誰的？你拿我的米、用我的電煮成粥送給我以外的人？”
“我煮了這麽多，你一個人又吃不完！”美景伸手去搶，想到昨晚的事，此時她稍微有些臉紅。
“吃得完。”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
“行，你吃吧！撐死你！我去外面買來送人！”
蔚青城是在吹牛，美景心裏有數，別的不敢說，蔚青城一頓飯能吃幾粒飯，她還是清楚的。
伺候完主子，她又要告假。這回蔚青城沒有說不同意，也沒妨礙她換衣服，只是美景出門的時候，他也跟著出了門。
美景扭頭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居家服和腳上的拖鞋以及被他睡得快要爆炸的短發和隱隱作祟的青胡茬。
“你跟著我幹嗎？”美景用力往後一甩包，一副戒備十足的模樣。
蔚青城雙手往口袋裏一插，好像小區的花園就是他們家陽臺一樣，自在地說道：“你走過的路，我就不能走了嗎？這條路每天多少人來來回回地走，你如何確定我是在跟著你，而不是跟著別的平胸、扁屁股的智障少女？”
美景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我平胸、扁屁股、智障，你倒是別跟著我呀！你稿子寫完了，太閑是不是？”
她差一點脫口而出“我平胸、扁屁股又智障，你倒是別親我啊”，為了避免尷尬，她決定將這句話咽下去。
蔚青城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向她靠近兩步，大戰即將開始，美景已經由咬牙切齒發展為摩拳擦掌。
“青城？”輕柔的女聲從身側的不遠處傳來。
美景眼珠一轉，視線定格在那一行三人身上，怎麽說呢，衣著不能說華麗，但能看出來價值不菲，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尤其為首的那個男的，高大莊嚴，一臉的自命不凡，還有他身邊身材高挑的女人，乍一看是滿臉的尖酸刻薄以及滿滿的優越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美景知道以貌取人是十分不禮貌的，但是這兩個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還真是不友好。
倒是兩人身邊的美少婦，也就是那個溫柔甜美聲音的主人，長了一副挺討人喜歡的模樣，懷了孕的肚子圓滾滾的，很可愛，好像快生了。
美景確定這幾個人是認識蔚青城的，可是，蔚青城卻跟著了魔似的只盯著她看，故意忽略那幾個人。
蔚青城長長的黑睫毛不自然地顫了顫，抓住美景的手腕就要離開。
美孕婦快走幾步追了過來，急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不料被他猛地一把甩開，險些把她甩個跟頭。
“別碰我！”他飛快地板正正要伸手去扶孕婦的岑美景，一副不顧孕婦死活的模樣。
“青城！”美孕婦不依不饒，滿眼無辜地糾纏上來，可是這一次，她的手指來不及抓住蔚青城的手臂便被美景牢牢地握住手腕，不知怎麽的，剛剛還針鋒相對，恨不得一個芭蕉扇把他扇到火焰山，這會兒突然就和他站在了統一戰線。
美景極其嚴肅地對她說道：“他讓你別碰他，美女，你不要碰他。”
“你是誰？”她疑惑地掙開美景的手，“你認得我嗎？”
美景撇撇嘴：“我是岑美景啊，不過我不認識你媽。”
蔚青城意味深長地看了美景一眼。
孕婦的視線轉向面覆寒霜的蔚青城，美景也斜眼瞄他，雖然他沒睡醒，此時的整體造型很不適合這種高冷的氣質，但是他是蔚青城啊，就算剃成光頭、穿上麻袋片也是可以很高冷的。
“青城，這個女孩子是？”
蔚青城十分不解地瞪了她片刻，反問：“我有向你解釋的必要嗎？”
美景的大腦飛速運轉，她來蔚青城家裏工作的時候，學長可沒交代這裏會有什麽重要人物登場，這下麻煩了，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必要，我是你的未婚妻。”美孕婦溫柔地回應。
美景倒抽一口涼氣，迅速地將自己的小羊蹄子從蔚青城的手裏抽出來。
我的天哪！學長也沒提他是有妻室的人啊！
“哦！那個……你是他的未婚妻，那……”
不等她說完，蔚青城便飛快地擡手捏了一下她的嘴巴，不悅地訓斥道：“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我說你是紅孩兒，你怎麽不光著屁股、穿著肚兜給我扭兩圈？”
美景自然是不會完全相信，但是按著蔚青城這種自命不凡的性格，如果有人真的冒充他的未婚妻，他是不會生氣的，只會對她的表演視而不見。
小區的保安騎著電動車在進行日常巡邏，路過他們幾個人身邊時稍稍停頓了一下：“美景小姐，需要我幫忙嗎？”
美景沒有立即回絕，而是下意識地看向蔚青城，確定他可以單挑孕婦加一對中年夫妻以後，她才禮貌地擺擺手：“不用！您繼續遛彎吧！”
蔚青城帶著美景離開了，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哪怕是在炎炎烈日下，美景仍舊感覺周身包圍著一股冷氣，其實也蠻好的，好像隨身攜帶了一個“人肉空調”。
察言觀色是美景的強項，她選擇保持沈默，然而就在硬生生被他扯著羊蹄子徒步一公裏之後，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作家大人，那個你……”
“你問題很多。”他無情地打斷。
美景氣得頓時嘴巴一鼓：“我就問了一個，而且還沒問完，這就算多了？我本來有四個問題要問你的！”
大概也是覺得熱了，他突然走到路邊一處陰涼的臺階上坐下，小臂架在膝蓋上，帶著幾分隨意和痞氣地說道：“第一，你想問我剛剛那三個人是誰；第二，你想問我到底要帶你去哪裏；第三，你想問我需不需要回家換身衣服、洗把臉、梳個頭；第四，你想問我今天這個假還能不能請成功了。”
美景倒吸一口涼氣，豎起小羊蹄子給他點了一個大大的讚，眼中浮現出大寫的崇拜：“不愧是我喜歡的作家，心思如此縝密，居然如此輕易地就猜到了。你這樣顯得我智商好低哦！吼！好可怕！”
蔚青城：“……”
美景擠著五官假笑一瞬，恢覆正常神色也跟著在他身邊坐下，學著他的樣子劈開雙腿架上胳膊：“所以，作家大人，您倒是給我個答覆啊，難得我們如此心有靈犀。”
蔚青城一向不善於傾訴，甚至是非常討厭向別人剖析自己，他自認快樂和不快都應該屬於自己，或許，這是因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讓自己開口的人。
他不理美景，美景也沒有老實地陪他看風景，舉著小羊蹄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作家大人？您現在這副表情特別像個高冷的癡呆患者，一點都不靈動，您倒是說句話啊？是不是被剛剛那三個怪物嚇傻了？在您放棄生命之前，是不是需要寫一份遺囑什麽的？繼承人寫我的名字吧？怎麽樣？”
蔚青城斜著眼眸瞪她半晌：“你想多了，我是不會死在你前面的，你永遠做不了我遺囑的繼承人。”
“為啥？”美景一楞，“你哪裏來的自信一定會比我長壽？”
“我先死了，怕你閑著沒事做不習慣。”
美景皺著眉頭深思片刻，這貨好像認定自己要給他當一輩子保姆了，他當這是舊社會童養媳不成？還得打小賣身給他一直到老，這都什麽時代了，結婚都可以離婚，別說雇傭關系了。
“我不會一輩子當助理的，我是一個有夢想的……”
“閉嘴。”
“哦。”她十分理解蔚青城現在不想聽自己暢想未來的心情，“所以，那四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
“讓我親一口，我就告訴你。”他面無表情地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頭說道。
美景臉色微紅，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有第五個問題……”
蔚青城突然伸手揪住美景的衣領，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美景心裏一驚，這怕是要給自己一拳？然而下一秒，他只是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先回答你前面四個問題。”
美景已然不關心那四個問題的答案，只想捶他一頓以發洩心中的不滿，她雖身手靈活，力氣卻小得可憐，三下五除二就被蔚青城控制在懷裏。
“蔚！青！城！”
“那對夫婦是我的父母，我每年只能見他們一面，最多兩面，每次不超過三十分鐘，有時他們回國辦畫展或者別的事，會順便見我一面。至於那個孕婦，她確實是我的未婚妻。”
美景的身體微微一僵，怒氣加重了幾分：“你這個人真是！搞文藝的人都這麽輕浮嗎？你有未婚妻還占女助理的便宜？你簡直是人渣！”
“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問題是什麽？”
“是好看！”
他不屑：“是武斷，武斷只會讓你看起來像個弱智。”
“哦吼，謝謝你給我診斷，我就是弱智！”她用力掙脫，卻如同被上了枷鎖，“好歹你也是個知名作家，當街抱著一個弱智算怎麽回事？你放開我！我警告你，我要喊非禮了。”
嘴上這樣威脅，美景心裏還是有所顧忌，誰會相信長成蔚青城這樣的男人會非禮她這樣一個只是一般好看的小姑娘。
“我喜歡弱智，我愛抱著，誰管得著？”
美景嚇傻了，沒再掙紮，實事求是地說，突然遭遇一位美男子的告白，小心臟還是會撲通撲通地猛跳幾下，而且這美男子可不是一般的美男子啊，那是蔚青城！是多少少女只見到一張偷拍的側顏就開始無限幻想的對象啊！
蔚青城見她老實了，也不再用力控制，反而像摸兒子一樣在她頭頂摸了一把。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似乎透著一絲難過：“她是我爸媽的得意門徒，我們指腹為婚、青梅竹馬，曾經我真的以為我們是天生一對，一個畫畫、一個寫作，可是，她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放棄了我。”
“小事？”她訥訥地問。
“嗯，為了兩場可以成名的畫展，和另一名畫家進行緋聞炒作。”
“這叫小事？”
“難道會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美景點點頭，這話似乎也沒毛病，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在愛的人心中是無與倫比的。
“可是……”美景猶豫了一下，“她都有寶寶了，你這樣始亂終棄不好吧？”
“孩子不是我的。”
劇情扭轉得有些生硬，敢情這郁悶的美男子是被自己的未婚妻戴了綠帽子？
“那要是她在你們分手以後和別人……”
蔚青城冷聲打斷：“分手？她對所有人都說孩子是我的，或許她自己都信以為真了，但是那天我們都喝了酒，她醉得一塌糊塗，我還清醒得很。做沒做過，我心裏有數。”
“她說是你的，別人就信嗎？別人都是傻瓜嗎？”
蔚青城沒回答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他凡事都選擇沈默，一切事實真相都無法掩埋，總會在時間的長河裏慢慢被沖上裸露的河灘，與其花費時間去向無關的人解釋，不如等那些睜眼瞎的人自己看個明白。
既然那個小孩不是自己的，他就更加沒有必要在他的死活和姓氏上浪費自己的口舌。
美景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她覺得這並不是一個提問的好時機和好地點，況且她現在也真是沒心情和他看風景、曬太陽、聊人生。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當然只有她一人尷尬，蔚青城是個不知道尷尬為何物的冰塊。
“第二個問題。”他突然出聲，把美景嚇了一跳。
“啥？”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不過我去哪裏都會帶著你。第三個問題，我不需要洗臉梳頭，這樣也很好。第四，我不給你放假。第五……”
“你知道我要問的第五個問題？”
他微微一點頭：“你想問我，為什麽親你。”
美景舉起小羊蹄子揮過去，想起自己會疼，立馬換一只手，狠狠地推他一把：“哎呀，我的天哪，蔚青城大作家！你這個人真是沒羞沒臊到極點了！保護地球不受外星人攻擊，靠你的臉皮就可以了！這麽尷尬的事兒，你這麽一本正經地講出來，真的好嗎！”
蔚青城眉頭微微蹙起，面無表情道：“我喜歡你，是很正經的一件事，為什麽不可以一本正經地講出來？”
“你說正經的？”仿佛聽到天方夜譚，她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
他平靜地看向遠處，回答：“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正經，無論是有關嫌棄你的，還是有關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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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驍和餘寶珠回來的時候，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看到的是正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兩個小瘋子。
陸驍上來拉架，仗著自己力氣大，將何培狠狠地按回床上，美景慌慌張張地甩掉手裏的剪刀，叫來醫生和護士。
何培在藥物的作用下終於安靜地睡去，美景的手也受了傷，包紮好以後，很像一只小羊蹄子。
她十分郁悶地坐在椅子上，蹺著小羊蹄子，連連嘆息。
陸驍拖來一把椅子坐在美景的身邊，長腿交疊，視線停留在何培的輸液管上：“在青城那裏工作得還順心嗎？”
美景搖了一下頭，轉念一想，不能說不順心，學長可是幫她解決了生計問題，嫌東嫌西的太沒禮貌，於是搖頭晃腦地轉了一下脖子，又接著點頭。
陸驍楞了一下：“你這是讓我猜的意思？”
美景連忙擺手：“不、不，我和蔚青城相處得特別和諧，他對我猶如再生父母，關愛有加。他溫柔幽默，體恤員工，他……”
“行了，別編了，他是我養大的，他什麽樣子我很清楚，你能承受就好。”
美景識相地閉嘴，撒謊被揭穿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尤其是在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大總裁面前，壓力山大，莫名地就會有緊迫感。
她揚起下巴往餘寶珠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學長，那個是你家裏人嗎？我剛剛問過護士了，沒有其他空餘的普通病房，我朋友也沒別的地方去，你要是不放心，給你家人升個級？”
“她的住院費要自己掏，她舍不得住高級病房，就在這窩著吧。”
美景下意識地挑眉，又似懂非懂地點頭，擡頭的瞬間，與舔著奶油蛋糕的餘寶珠對上了視線，美景心頭一驚，生怕那個姑娘再胡攪蠻纏。
餘寶珠仿佛感受到了什麽，頂著一嘴巴奶油，摔著胸前兩團白兔，耀武揚威地晃過來：“你瞅啥？”
“瞅……瞅……你咋的……”
她嚇得都結巴了，餘寶珠便決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諒她：“我沒騙你吧，她根本沒想死，這種女的就是作！”
“你還有臉說別人？”陸驍插嘴。
餘寶珠在美景旁邊擠出一小塊地方勉強坐下，吧唧著嘴說：“姐姐，你別聽陸驍這個傻子瞎說啊，我和你這個要死不活的朋友不一樣，我的作，是有非凡的意義的，而你朋友的不是。她純粹是見不得你好，我最看不上這種不講義氣的人，以後你跟著我混吧，我餘寶珠拍著我的34e號的大胸和你保證，就算有一天我因為你而被什麽傻子強奸了，”說著，她瞪了陸驍一眼，“我也絕對不會遷怒於你，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只要你安好，我才會擁有晴天。”
美景見過自來熟的，沒見過餘寶珠這種一見面就熟到發焦的，一面之緣就要成為生死之交、肝膽相照的人，很詭異。
陸驍冷笑一聲，拍拍美景的肩，隨後站了起來，笑著說：“別怕，美景，我們家這個二傻子遇見個有眼緣的就要和人義結金蘭，芝麻大點事兒就要拔刀相助。她情商有問題，人不壞。”
美景尷尬地笑了兩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陸驍不知道去忙什麽了，大概也沒把餘寶珠當成真的寶珠來對待，臨走時還不忘送她一個嫌棄至極的白眼。餘寶珠沒心沒肺地自動消化掉，擠在美景旁邊折騰得火熱。
“姐姐，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你啊！”
“我手機壞了，還沒買新的呢……”
“姐姐，你什麽意思啊？你不想加我，是不是？”
“不、不、不。”美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她怎麽也要給陸驍幾分薄面的。
“真壞了？”
美景鄭重地點頭：“真的！我的微信就是我的手機號，陸驍就有我的號碼！”
“那好。”餘寶珠美滋滋地笑起來，“我的送你了，手機，我有得是！”
時間接近晚上七點，何培的爸媽才一起拎著晚餐趕來，見到美景自然沒有半點好臉色，美景的臉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苦得跟吃了黃連似的，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何培的情況，她便打算回去。
何培的父母畢竟是文化人，表面上還算是禮貌的，何培的父親告訴美景：“何培可能是看見你才情緒不穩定的，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也盡量少來吧。你看你不來的時候，她都挺好的。”
這話被正在修指甲的餘寶珠聽到了，她瞇著眼睛就朝門口喊：“岑美景，下回來看我的時候，給我買塊奶油蛋糕！”
美景朝她擠眼，示意她別添亂，餘寶珠可不埋單，扭頭瞪著何培的母親說：“看什麽看，你不願意看見我和岑美景，你們去住高級病房啊！”
美景遁地逃跑，一分鐘也不敢多留。
家裏漆黑一片，安靜得連掉根貓毛都能聽得見，按理說，這個時間的蔚青城應該在看書或者寫書才對。她啪啪地按亮了開關，只見一身灰色運動服的蔚青城一臉英倫風，哦，不對，是一臉不悅地坐在沙發上，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倨傲和冷漠，令美景由外而內地發怵。
“你又騙了我，岑美景。”
“我沒想騙你，是身不由己……對不起。”她迅速地穿好拖鞋往房間走，“你餓了吧，我這就換衣服給你做飯哦，很快的！”
她前腳進門，蔚青城後腳就跟了進來，美景嘿了兩聲：“就知道你要跟進來，這回我沒脫！快出去！”
蔚青城對她的指揮熟視無睹，徑直走到她身邊，拎起她包紮好的小羊蹄子，面無表情道：“你的手是我的，只可以讓我剁，這是誰幹的？”
她用另一只健全的手抓住蔚青城的手腕晃了晃：“你的手在這裏，作家大人，我的手是長在我身上的，你一沒發票，二沒合同文書的，怎麽能說我的手是你的？”
“這樣呢，蓋個章，我的。”說完，他揪住美景的手腕在她的指尖飛快且草率地親了一口，“這邊一樣。”
說完，又抓起她的小羊蹄子，飛快地親一口：“見章生效。”
這個吻來得有些突然，如果這可以算作是吻的話。
美景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像網絡上流行的一張圖片——目瞪口呆。
房間的燈還沒來得及開，皎潔的月光占滿整個房間，又剛好灑在矮矮的美景壓根擋不住的蔚青城的臉上，烏黑的發、明亮的眸，與這月色如出一轍的清冷深色，這一切都美輪美奐得剛剛好。
他太過自然與淡定，以至於美景覺得自己是被何培和餘寶珠嚇傻了才出現他親了自己的幻覺。
可是，她的小羊蹄子還真真實實地被托在他的手心裏。
如同受驚的小獸，美景的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跟安了兩枚硬幣似的，應該是又囧又醜的模樣，蔚青城卻偏偏覺得這模樣挺好看的，很像兒子。兒子的眼睛就總是這樣圓圓的、亮亮的。
想到這裏，他便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的指背蹭了一下她的臉蛋，又刮了刮她的鼻尖，最後，像撫摸兒子那樣揉了揉她的頭頂。
美景心中的一口氣分好幾段才喘完。
蔚青城眉心輕蹙：“你很緊張？”
美景深吸一口氣，哆嗦著點了點頭，換了誰都會緊張的吧……
“沒事，習慣了，以後就不會緊張了。”說完，他又捧著她的小羊蹄子蓋了一個章。
美景的大腦終於重啟了，她飛快地抽回手腕，滿臉凝重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作家大人。”
“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或者隨便別的你喜歡的昵稱。”他將雙手插回口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眼神裏面好像還夾雜了幾分不可思議的深情。
“我、我！”美景結巴起來，“我就喜歡叫你作家大人！那個……這個隨便的！”
“那好。”蔚青城看似愉悅地點頭，“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就是你的專屬昵稱。”
美景猛吸一口氣，不假思索地飛起腳掌，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蔚青城沒有挨過打，更沒有挨過踢，這一腳的氣勢和聲響都有點大，以至於同時震撼了兩個人，以及一只正在搖擺著肥碩身體進來討食的貓。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潑辣？這算什麽？恃寵而驕？”
美景一腦袋問號，又飛起腳丫踹了他一腳：“你瘋了，蔚青城！什麽叫我以前沒這麽潑辣！我一直這麽潑辣，只是看在你這個留守兒童小可憐的面子上才不收拾你！我對付熊孩子最有一套了，我告訴你！”她換了一種更嚴肅的方式，單手叉腰，小羊蹄子在他面前點了又點，繼續說，“蔚青城，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小姑娘，你剛剛的行為已經構成職場性騷擾，你再親我一次試試！”
蔚青城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態，只是表情看起來略微凝重了一些。
他不反擊，令已經進入戰鬥狀態的美景很是尷尬，當然，從她走進這個屋子裏就壓根沒有停止過尷尬。
雖然他有些過分，可她也過分，或者她更過分，她是一刀子直接捅進了蔚青城的心窩裏，他應該很討厭與留守兒童畫等號吧，誰會發自內心地喜歡一個人孤獨著呢……
“那個……我不……”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一直不怎麽按規矩出牌的蔚青城突然傾身過來，一個微涼濕潤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又飛快地離開：“試了，怎樣？有什麽問題嗎？你也沒有原地爆炸。”
我呸！我馬上炸給你看！美景心一橫，連打帶踢地把蔚青城從房間裏推了出去：“沒有得到允許的吻都算耍流氓！你個臭流氓！文質彬彬的臭流氓！衣冠禽獸！”
鋪天蓋地的花拳繡腿打得蔚青城有些發蒙，他站在門外，一臉莫名其妙，低頭問腳下同樣一臉茫然的兒子：“不是她讓我再試一試的嗎？”
“喵。”
“其實她脾氣挺差的，是不是？”
“喵。”
“你要知道，並不是我選女人的眼光出現了問題，而是她一直深藏不露。”
兒子冷冷地鄙視他一眼，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不是無所事事的大小姐，即使身心都已經疲憊，還是要打起精神把該做的事做好，把該餵的人餵飽。
因為手受傷了，晚餐就顯得格外簡單，吃的是辣椒肉丁雜醬面。她本就不能吃太辣，手受傷了更加不能吃，只能打開一盒豆腐鹵。
蔚青城顯然不滿自己的保姆如此敷衍自己，但畢竟她手傷了，就勉強將就吧。
“那個，作家大人，我想跟你打離職報告……”這話講得十分沒底氣，當初明明是蔚青城只給她一個月試用期，而她死皮賴臉地懇求他多給兩個月來觀察自己，如今這怎麽看都有一種半途而廢的意思。
“哦。”蔚青城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又繼續淡定地吃辣椒，“不用打了。”
美景一楞：“你同意了？”
“我駁回了。”
“……”
這是來蔚青城家裏這麽久以來，美景第一次沒有在他的房間裏打地鋪。客房的床很舒適的，可她還是有點不習慣，於是硬是把兒子從貓窩裏撈出來陪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醒來給蔚青城做好早餐，給兒子倒好貓糧，又把煮好的粥裝進保溫飯盒裏。
這一幕恰好被睡眼惺忪的蔚青城撞見，他眉頭緊皺，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飯盒，問：“挪用公糧？這是給誰的？你拿我的米、用我的電煮成粥送給我以外的人？”
“我煮了這麽多，你一個人又吃不完！”美景伸手去搶，想到昨晚的事，此時她稍微有些臉紅。
“吃得完。”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
“行，你吃吧！撐死你！我去外面買來送人！”
蔚青城是在吹牛，美景心裏有數，別的不敢說，蔚青城一頓飯能吃幾粒飯，她還是清楚的。
伺候完主子，她又要告假。這回蔚青城沒有說不同意，也沒妨礙她換衣服，只是美景出門的時候，他也跟著出了門。
美景扭頭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居家服和腳上的拖鞋以及被他睡得快要爆炸的短發和隱隱作祟的青胡茬。
“你跟著我幹嗎？”美景用力往後一甩包，一副戒備十足的模樣。
蔚青城雙手往口袋裏一插，好像小區的花園就是他們家陽臺一樣，自在地說道：“你走過的路，我就不能走了嗎？這條路每天多少人來來回回地走，你如何確定我是在跟著你，而不是跟著別的平胸、扁屁股的智障少女？”
美景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我平胸、扁屁股、智障，你倒是別跟著我呀！你稿子寫完了，太閑是不是？”
她差一點脫口而出“我平胸、扁屁股又智障，你倒是別親我啊”，為了避免尷尬，她決定將這句話咽下去。
蔚青城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向她靠近兩步，大戰即將開始，美景已經由咬牙切齒發展為摩拳擦掌。
“青城？”輕柔的女聲從身側的不遠處傳來。
美景眼珠一轉，視線定格在那一行三人身上，怎麽說呢，衣著不能說華麗，但能看出來價值不菲，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尤其為首的那個男的，高大莊嚴，一臉的自命不凡，還有他身邊身材高挑的女人，乍一看是滿臉的尖酸刻薄以及滿滿的優越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美景知道以貌取人是十分不禮貌的，但是這兩個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還真是不友好。
倒是兩人身邊的美少婦，也就是那個溫柔甜美聲音的主人，長了一副挺討人喜歡的模樣，懷了孕的肚子圓滾滾的，很可愛，好像快生了。
美景確定這幾個人是認識蔚青城的，可是，蔚青城卻跟著了魔似的只盯著她看，故意忽略那幾個人。
蔚青城長長的黑睫毛不自然地顫了顫，抓住美景的手腕就要離開。
美孕婦快走幾步追了過來，急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不料被他猛地一把甩開，險些把她甩個跟頭。
“別碰我！”他飛快地板正正要伸手去扶孕婦的岑美景，一副不顧孕婦死活的模樣。
“青城！”美孕婦不依不饒，滿眼無辜地糾纏上來，可是這一次，她的手指來不及抓住蔚青城的手臂便被美景牢牢地握住手腕，不知怎麽的，剛剛還針鋒相對，恨不得一個芭蕉扇把他扇到火焰山，這會兒突然就和他站在了統一戰線。
美景極其嚴肅地對她說道：“他讓你別碰他，美女，你不要碰他。”
“你是誰？”她疑惑地掙開美景的手，“你認得我嗎？”
美景撇撇嘴：“我是岑美景啊，不過我不認識你媽。”
蔚青城意味深長地看了美景一眼。
孕婦的視線轉向面覆寒霜的蔚青城，美景也斜眼瞄他，雖然他沒睡醒，此時的整體造型很不適合這種高冷的氣質，但是他是蔚青城啊，就算剃成光頭、穿上麻袋片也是可以很高冷的。
“青城，這個女孩子是？”
蔚青城十分不解地瞪了她片刻，反問：“我有向你解釋的必要嗎？”
美景的大腦飛速運轉，她來蔚青城家裏工作的時候，學長可沒交代這裏會有什麽重要人物登場，這下麻煩了，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必要，我是你的未婚妻。”美孕婦溫柔地回應。
美景倒抽一口涼氣，迅速地將自己的小羊蹄子從蔚青城的手裏抽出來。
我的天哪！學長也沒提他是有妻室的人啊！
“哦！那個……你是他的未婚妻，那……”
不等她說完，蔚青城便飛快地擡手捏了一下她的嘴巴，不悅地訓斥道：“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我說你是紅孩兒，你怎麽不光著屁股、穿著肚兜給我扭兩圈？”
美景自然是不會完全相信，但是按著蔚青城這種自命不凡的性格，如果有人真的冒充他的未婚妻，他是不會生氣的，只會對她的表演視而不見。
小區的保安騎著電動車在進行日常巡邏，路過他們幾個人身邊時稍稍停頓了一下：“美景小姐，需要我幫忙嗎？”
美景沒有立即回絕，而是下意識地看向蔚青城，確定他可以單挑孕婦加一對中年夫妻以後，她才禮貌地擺擺手：“不用！您繼續遛彎吧！”
蔚青城帶著美景離開了，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哪怕是在炎炎烈日下，美景仍舊感覺周身包圍著一股冷氣，其實也蠻好的，好像隨身攜帶了一個“人肉空調”。
察言觀色是美景的強項，她選擇保持沈默，然而就在硬生生被他扯著羊蹄子徒步一公裏之後，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作家大人，那個你……”
“你問題很多。”他無情地打斷。
美景氣得頓時嘴巴一鼓：“我就問了一個，而且還沒問完，這就算多了？我本來有四個問題要問你的！”
大概也是覺得熱了，他突然走到路邊一處陰涼的臺階上坐下，小臂架在膝蓋上，帶著幾分隨意和痞氣地說道：“第一，你想問我剛剛那三個人是誰；第二，你想問我到底要帶你去哪裏；第三，你想問我需不需要回家換身衣服、洗把臉、梳個頭；第四，你想問我今天這個假還能不能請成功了。”
美景倒吸一口涼氣，豎起小羊蹄子給他點了一個大大的讚，眼中浮現出大寫的崇拜：“不愧是我喜歡的作家，心思如此縝密，居然如此輕易地就猜到了。你這樣顯得我智商好低哦！吼！好可怕！”
蔚青城：“……”
美景擠著五官假笑一瞬，恢覆正常神色也跟著在他身邊坐下，學著他的樣子劈開雙腿架上胳膊：“所以，作家大人，您倒是給我個答覆啊，難得我們如此心有靈犀。”
蔚青城一向不善於傾訴，甚至是非常討厭向別人剖析自己，他自認快樂和不快都應該屬於自己，或許，這是因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讓自己開口的人。
他不理美景，美景也沒有老實地陪他看風景，舉著小羊蹄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作家大人？您現在這副表情特別像個高冷的癡呆患者，一點都不靈動，您倒是說句話啊？是不是被剛剛那三個怪物嚇傻了？在您放棄生命之前，是不是需要寫一份遺囑什麽的？繼承人寫我的名字吧？怎麽樣？”
蔚青城斜著眼眸瞪她半晌：“你想多了，我是不會死在你前面的，你永遠做不了我遺囑的繼承人。”
“為啥？”美景一楞，“你哪裏來的自信一定會比我長壽？”
“我先死了，怕你閑著沒事做不習慣。”
美景皺著眉頭深思片刻，這貨好像認定自己要給他當一輩子保姆了，他當這是舊社會童養媳不成？還得打小賣身給他一直到老，這都什麽時代了，結婚都可以離婚，別說雇傭關系了。
“我不會一輩子當助理的，我是一個有夢想的……”
“閉嘴。”
“哦。”她十分理解蔚青城現在不想聽自己暢想未來的心情，“所以，那四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
“讓我親一口，我就告訴你。”他面無表情地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頭說道。
美景臉色微紅，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有第五個問題……”
蔚青城突然伸手揪住美景的衣領，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美景心裏一驚，這怕是要給自己一拳？然而下一秒，他只是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先回答你前面四個問題。”
美景已然不關心那四個問題的答案，只想捶他一頓以發洩心中的不滿，她雖身手靈活，力氣卻小得可憐，三下五除二就被蔚青城控制在懷裏。
“蔚！青！城！”
“那對夫婦是我的父母，我每年只能見他們一面，最多兩面，每次不超過三十分鐘，有時他們回國辦畫展或者別的事，會順便見我一面。至於那個孕婦，她確實是我的未婚妻。”
美景的身體微微一僵，怒氣加重了幾分：“你這個人真是！搞文藝的人都這麽輕浮嗎？你有未婚妻還占女助理的便宜？你簡直是人渣！”
“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問題是什麽？”
“是好看！”
他不屑：“是武斷，武斷只會讓你看起來像個弱智。”
“哦吼，謝謝你給我診斷，我就是弱智！”她用力掙脫，卻如同被上了枷鎖，“好歹你也是個知名作家，當街抱著一個弱智算怎麽回事？你放開我！我警告你，我要喊非禮了。”
嘴上這樣威脅，美景心裏還是有所顧忌，誰會相信長成蔚青城這樣的男人會非禮她這樣一個只是一般好看的小姑娘。
“我喜歡弱智，我愛抱著，誰管得著？”
美景嚇傻了，沒再掙紮，實事求是地說，突然遭遇一位美男子的告白，小心臟還是會撲通撲通地猛跳幾下，而且這美男子可不是一般的美男子啊，那是蔚青城！是多少少女只見到一張偷拍的側顏就開始無限幻想的對象啊！
蔚青城見她老實了，也不再用力控制，反而像摸兒子一樣在她頭頂摸了一把。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似乎透著一絲難過：“她是我爸媽的得意門徒，我們指腹為婚、青梅竹馬，曾經我真的以為我們是天生一對，一個畫畫、一個寫作，可是，她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放棄了我。”
“小事？”她訥訥地問。
“嗯，為了兩場可以成名的畫展，和另一名畫家進行緋聞炒作。”
“這叫小事？”
“難道會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美景點點頭，這話似乎也沒毛病，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在愛的人心中是無與倫比的。
“可是……”美景猶豫了一下，“她都有寶寶了，你這樣始亂終棄不好吧？”
“孩子不是我的。”
劇情扭轉得有些生硬，敢情這郁悶的美男子是被自己的未婚妻戴了綠帽子？
“那要是她在你們分手以後和別人……”
蔚青城冷聲打斷：“分手？她對所有人都說孩子是我的，或許她自己都信以為真了，但是那天我們都喝了酒，她醉得一塌糊塗，我還清醒得很。做沒做過，我心裏有數。”
“她說是你的，別人就信嗎？別人都是傻瓜嗎？”
蔚青城沒回答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他凡事都選擇沈默，一切事實真相都無法掩埋，總會在時間的長河裏慢慢被沖上裸露的河灘，與其花費時間去向無關的人解釋，不如等那些睜眼瞎的人自己看個明白。
既然那個小孩不是自己的，他就更加沒有必要在他的死活和姓氏上浪費自己的口舌。
美景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她覺得這並不是一個提問的好時機和好地點，況且她現在也真是沒心情和他看風景、曬太陽、聊人生。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當然只有她一人尷尬，蔚青城是個不知道尷尬為何物的冰塊。
“第二個問題。”他突然出聲，把美景嚇了一跳。
“啥？”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不過我去哪裏都會帶著你。第三個問題，我不需要洗臉梳頭，這樣也很好。第四，我不給你放假。第五……”
“你知道我要問的第五個問題？”
他微微一點頭：“你想問我，為什麽親你。”
美景舉起小羊蹄子揮過去，想起自己會疼，立馬換一只手，狠狠地推他一把：“哎呀，我的天哪，蔚青城大作家！你這個人真是沒羞沒臊到極點了！保護地球不受外星人攻擊，靠你的臉皮就可以了！這麽尷尬的事兒，你這麽一本正經地講出來，真的好嗎！”
蔚青城眉頭微微蹙起，面無表情道：“我喜歡你，是很正經的一件事，為什麽不可以一本正經地講出來？”
“你說正經的？”仿佛聽到天方夜譚，她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
他平靜地看向遠處，回答：“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正經，無論是有關嫌棄你的，還是有關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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